中橫單車殘念－洪大毛の旅行blog

阿偉＆大毛的中橫單車旅行日誌

Day１　1／21　太魯閣 → → 天祥　24Ｋ

在太魯閣附近有一座巍然屹立的山，峰頂雲霧繚繞──那是新城山。只要你到了花蓮，很難不注意到它。在它身後是立霧山、是三角錐山，然後是太魯閣大山、是砂山……層巒疊翠，高聳入天際。有一條澄澈透藍的水──叫立霧溪，它發源於合歡山，向東蜿蜒近60公里，在太魯閣附近穿山切谷而出，注入太平洋。立霧溪日日夜夜的切鑿，成就了集天地之大美的太魯閣峽谷。峽谷的峭壁上有一條人工雕鎜的，台灣最美的公路──中橫公路。公路上有兩個傻瓜，好好的假期不過，冒著刺骨的寒風，坐在自行車椅墊上氣喘吁吁的踩踏著。其中一個，把自己裹得像準備搶銀行的胖虎，他喘得尤其嚴重──It’s me。

計畫是這樣子的──從太魯閣到大禹嶺，再走中橫宜蘭支線到羅東，最後乘坐台鐡區間車回花蓮新城站。這是我一直很想騎車旅行的路線。那幹嗎選擇冬天騎車上中橫呢？如果平地溫度是10度，那海拔2500m的大禹嶺就是零下5度(海拔每上升100m氣溫下降0.6度)了耶！對一個有家室的中年男子而言，一趟萬事皆備的長途單車旅行向來是一種奢望。現在看來，一切都配合上了；不過是有一……點……點……兒……冷……而已，所以……

走！

跳下腳踏車環顧四面。斷崖嶙峋、山勢險峻，而腳邊就是怵目驚心的萬丈深淵，太魯閣的深壑絕壁給人一種難以親近的感覺。大部分想要一窺峽谷的全貌的人，會小心翼翼的挪近崖邊，然後定住雙腳，微微的探出頭去，就像個偷窺者，不能不看卻又深怕被誰給逮個正著。只有深谷裡氣定神閒的一彎流水，伴著淙淙的聲響幽雅的流淌著。水在堅硬岩石間從容的流轉，而頑固的岩石也因為水的洗鍊而呈現出柔雲般的曼妙紋理。在這峽谷裡，我看到了山的堅毅也領略了水的柔韌。

跨上單車繼續往前，視線卻仍流連在這曲水幽谷之中。

「你看！」我指向沿著峽谷迂迴滑翔的兩隻飛鳥「牠們太幸福了！」

阿偉和我仰著頭目送著牠們遠離。

「我們也很幸福啊！」阿偉笑著說。

是啊！我們是幸福的。真的很難想像昨天的我在還上班工作呢！

我們騎行到了發電廠，在溪畔涼亭旁停了下來，因為這裡有一潭色澤柔美的水。

遠山與近景由晦而明的輪廓線，和倒映在粉藍色水裡深淺不一的線條交疊在一塊兒，繪成了一幅靜謐幽遠的山水畫。

「喝茶吧！」

「對，喝茶！」

我們拿出了熱茶和茶杯，不為了解渴；也不為了提神。總覺得這時應該來上一杯甘醇清香的茶才對的起此情此景。當阿偉緩緩的將茶酙入杯裡，茶湯才離開水壺，就有一股無可比擬的清香撲鼻而來。冰冷的雙手接過溫熱的茶杯，白色的蒸氣順著我們滿足的臉面裊裊升起……

啜飲一口……一股帶著甘甜的暖流竄進了冰冷的身體。

「啊……」

我們更幸福了。

傍晚5時許，我們抵達下榻地點──天祥。我們倆在小吃店用過晚餐，並在小雜貨店買了對抗低溫的終極武器──高梁酒後，就早早回房間休息了。因為明天會是較辛苦的一天；路程55km，海拔490m到2400m。氣象預報明天鋒面來襲，合歡山(海拔3400m)低溫零下6度。推算一下，我們的目的地觀雲山莊(2400m)大概會在零度左右。

阿娘喂……

Day2　1／22　天祥 → → 關原　55Ｋ

我們在8點半就上路了，今天的天氣和昨天一樣，見不著陽光。雖然騎乘有些辛苦，但一路上秀麗天成的美景真會讓人忘了時間、忘了疲憊，無論是水霧飄裊的涓涓絲瀑，粉嫩嬌艷的山櫻花，亦或是空濛靈秀的層層山巒，都讓我們佇足陶醉。我們停下來拍照的時間的很長，有時，才剛收好相機離開，又馬上拿出相機回過頭對焦。因為「橫看成嶺側成峰，遠近高低各不同。」從這一個角度望去，又是叧一種風情了。

看了看碼錶──我們的進度嚴重落後，都接近中午了，我們還沒到洛韶。

「啊！死了！」從我腦中倏地跳出一則嚴重警告的訊息，並反射性的大叫。

「怎麼了？」阿偉不疾不徐的問，眼睛仍沒有離開相機的觀景窗。

「我們忘了準備午餐」真後悔昨晚喝高梁酒時把麵包給吃光了。

「對吼！」阿偉似乎不覺得事態嚴重「那怎麼辦？」

「往前找找囉！」真擔心這中橫公路上不會有商家。

騎到了洛韶，仍不見任何商家。路旁有兩位捱著火爐子取暖的老阿伯，爐子邊有兩個塑膠杯和一瓶維士比。看來兩位老人家正為了明天的氣力做準備呢！

我跳下車、拉下頭套，走近兩位阿伯。「阿伯，請問一下，再往前走有地方供應午餐嗎？」

兩位老人家站起身來「啊唷……沒有哦！」並快速的打量了我一番「你今天打算騎到哪裡？」

「打算到關原」

「這樣子好了，你等我一下，我煮泡麵給你吃」阿伯轉身往他的貨車走去，邊走邊嘀咕著「你這樣沒有體力騎不上去的」。

實在不好意思麻煩老人家為我們準備吃的「阿伯，嘸免啦！」所以撒了個小謊「我們行李袋裡有麵包啦！不會餓到，謝謝啦！」

「吼……我嘎哩共──過了華碌橋會有一個小工寮，如果工寮有人，你可以請他幫你炒個飯，吃飯才會有體力啦！差不多有十公里遠」阿伯再三叮嚀。

我向兩位阿伯道謝後，跨上單車繼續前進。寒風刺骨，嘴裡呼出陣陣白煙，我趕緊拉上頭套加速踩踏。不過，我心裡卻是暖呼呼的。

過了新白楊，山中起了濃霧，整個世界被迷迷濛濛的籠罩著。輕時如薄紗，厚時如簾幕。騎在霧裡彷彿漫步雲端別有一番滋味。

糟糕了，我左膝外側開始覺得灼熱；距離上一回髂脛束發炎有好幾年了，這期間我還完成了單車環台，我幾乎忘了我膝蓋的舊傷，我以為永遠都不會再發作了。

在慈恩(海拔1994m，距關原16k )休息片刻，膝蓋好像好多了，於是決定繼續前行。

我逞強的騎了約4k，膝蓋越發加劇的疼痛感使得我不得不跳下單車。我開始推著單車爬山。時間已經晚了，黑夜無聲無息的降臨，我們將所有車燈打開，只有我車前的槍燈勉強能有三，四公尺的照明功用，而其他的車燈在這無盡的黑夜中只能算得上是小螢火蟲。黑夜吞噬了我的視線，吞噬了所有的聲音，也吞噬了我們倆的身影。阿偉和我好像被遺忘在山裡，好像和人類世界完全隔絕，我緊盯著車子前方spotlight中的白色標線，因為那是我們和人類社會唯一的連繫了。

推著車上山比騎車要吃力的多，我幾乎每隔一公里就必須休息。而只要停下腳步，刺骨的低溫就趁隙侵襲而來。為了補充熱量，雙手必須抽離防風手套，暫時暴露在零度低溫中，邊打哆嗦邊從行李袋裡找出巧克力，再顫微微的拿到前燈下笨拙的撕開包裝，隨即快速的塞入嘴裡……然後低溫就會無情的催促你繼續前進。

我們摸黑前進12k，終於在8點半到達觀雲山莊。阿偉和我一人吃了兩碗泡麵後就早早上床睡覺。

攤在床上，混亂的思緒縈繞腦海，明明很疲憊卻輾轉反側，我明天是不是能繼續未完的行程？這裡距離行程最高點──大禹嶺僅100m的高度落差，接下來大部分是下坡了。該不該忍痛ㄍㄧㄥ一下？但過了棲蘭還有30多公里的平路，我可以嗎？如果打退堂鼓，阿偉怎麼辦？為了這一次旅行，他還更改家庭旅遊的日期，我又該如何啓口呢？

Day3　1／23　關原 → → 太魯閣　0Ｋ

清晨，一群孩子的嬉笑聲叫醒了我們倆。我伸了伸左腿，疼痛並沒有消退，我低著頭懊惱的楞坐在床沿。

阿偉從洗手間走出來「有沒有好一點？」然後走到我身旁坐了下來。

我再一次伸了伸腿後回答：「不行耶！我應該沒有辦法再踩踏了。」

「那接下來怎辦？」

「我的部分，唯有坐車原路折返一途了。那你繼續騎，我在太魯閣等你會合再一起回台東。」我將苦思整夜所歸納出的最佳方案告訴阿偉。

「不要啦！我們一起來，就一起回去。」

我沉默了半晌，因為阿偉的決定讓我感覺更加愧疚「很抱歉，阿偉。」

阿偉安慰我説：「別這麼講，如果你不邀我來，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騎到這麼漂亮的地方來。還有機會的！」

阿偉真是我的好朋友，我由衷的感謝阿偉一路上的相伴與照料。

用完早餐，我們走出了山莊。蔚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絮，合歡山山尖上仍覆著皚皚白雪，宛如灑了白色糖霜的巧克力蛋糕。金黃的光線從樹林間傾潟而下，地上灑滿了大大小小的粼粼光斑，漫步在林子裡，光影交替隱現，饒富詩情畫意。這時，清晨吵醒我們的兇手有說有笑的從大廳走了過來，他們是台北下來的縱走隊，三個老師帶十個小六的孩子，從合歡山走來，今天打算往太魯閣去，就和一般小學生一樣，他們不安份的走著、鬧著，嬉笑聲迴盪在樹林間。看著浩浩蕩蕩的隊伍漸漸走進林子裡，我的心中五味雜陳。